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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暗中侦查了解,疑点似乎渐渐集中在了市政法委书记宋生吉身上。经查,宋生吉同“禹王钻石集团公司”的“黑市长”安永红关系非同一般,宋生吉的妻弟是“禹王钻石集团公司”的主要股东之一。尤其可疑的是,在前不久西郊区的一次人大会议上,宋生吉以市委常委的身份在会议期间频频出现,为“禹王钻石集团公司”总经理葛小根能当选为市人大代表在暗中做了大量工作。当时人们就猜测说,宋生吉其实主要的是在为葛小根下一步当选副市长做准备。据刚刚得到的情报,宋生吉在一次同安永红、葛小根吃饭时,可能因多喝了几杯,竟忘乎所以地说,我要是当了市长,第一件事就是要让葛小根当上副市长。现在的那些市长书记他一个个都看透了,葛小根比他们哪个也绰绰有余。这是新生事物,谁想拦也拦不住。当时安永红也跟着说了一句话,拦得住吗,谁拦就摆平谁。
还有一个刚刚获得的情况,东郊区纪检副书记住宅被炸一案所暴露出来的问题,很可能也牵扯到了“禹王钻石集团公司”,因为当时区纪检委在调查中所涉及到的主要问题便是东关村的土地非法买卖问题,其中查出在东关村原有土地上建起的众多建筑中,有较大一部分产权归“禹王钻石集团公司”所有。这就是说,在东关村非法出售的土地中,很可能有较大一部分卖给了“禹王钻石集团公司”。有一个令人怀疑的情况是,在区纪检委调查期间,宋生吉曾多次打电话,要求立刻终止调查,并说纪检委所调查的那些问题,公安机关正在进行严密监控和侦查,请他们不要随意插手,以免打乱市委的统一部署。尔后不久,便发生了纪检副书记住宅被炸一案。
爆炸案发生后,宋生吉在一次市委召开的反贪工作会议上大发雷霆,说有些人不听指挥,独行其是,刚愎自用。特别是有些人急功近利,不顾大局,一意孤行。不仅破坏了市委的统一部署,而且打草惊蛇,几乎等于是有意给对方通风报信,给我们的反贪工作带来了诸多不利因素,造成了不必要的损失,在群众中造成了极为恶劣的负面的影响。
从今天来看,这一切如果都是宋生吉有意为之的话,那么这两大轰动一时,真正在群众中造成极为恶劣的负面的影响的案件,也就顺理成章,容易解释了。
作为市委常委。市政法委书记的宋生吉,他完全有能力对诸如“黑市长”、“独眼龙”之类的人物进行保护和利用。他甚至还可以让“黑市长”的傀儡当上正儿巴经的副市长,他还可以让反贪、纪检和公安部门中止对他们的审查和侦查。他可以让纪检书记住宅被炸案的犯罪嫌疑人取保候审,然后逃之夭夭。也可以让市长的“车祸”有始无终,不了了之。
反过来,他从这些人身上同样获得了与他的权力交换而得来的最大好处。在这些最大好处中,其中之一极可能便是将这些人作为一支可以借助的力量,以此达到互为依恃,扫清障碍,消除异己,翦灭对手的目的。
如果这种推理是准确的,如果确实是这样的原因,那所有的一切就非常容易解释了。首先是由“黑市长”借助胡大高的力量,造成了那起市长“车祸”案;而后则是胡大高借助“黑市长”的力量,实施了那起纪检副书记住宅爆炸案。胡大高肯这么干,起初的动因很可能是处于金钱利益的考虑,你要买我的地,并肯按我的示意。程序和手续去做,那你想让我干什么都可以,再往后,也许就不仅仅是金钱利益上的考虑了。既然一起陷进了同一个深坑里,那也就只能同仇敌忾,为了一个共同的政治目的了。从考虑到金钱,到考虑到政治,这应该是一个质的飞跃。于是就有了后来的爆炸案。而爆炸案的发生,则意味着黑白合流,在某些地方正在向“黑权政治”演变。
如果确是如此,那么以前对案件的所有的推理和分析也就都失去了意义,只要他们存心要谋害某一个人,那什么事情他们也干得出来。比如像那起“车祸”,假如他们是有目的的,那么所有的一切作案细节都可以事前进行伪造。他们可以把已经爆了的轮胎事先放在汽车里,甚至可以重新伪造两个相同的汽车牌照,一个是明的,另一个是暗的。明的招摇过市,暗的则藏在犯罪现场。其实对一个职业杀手来说,让一个毫无防范意识的小车停下来,然后实施突袭手段,把一个人的颈椎折断,伪造一个车祸事件,也许只是几分钟的事情。
事实上,如果确实到了这种地步,作为市政法委书记的宋生吉也就越陷越深,无以自拔了。为保住自己的仕途,包括自己的生命,他就只能在“黑市长”和“独眼龙”之流的指示和授意下,为了共同的利益,委曲求全,俯仰由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也许正是这种分析的恐怖性和严重性,才促成了这个超级专案组的成立。事实上,地委书记和行署专员仍然还只是挂名,真正主事的则是主管书记贺雄正。
这些天来,专案组的行动始终没有中止过,即使是在王国炎一案越来越大,越来越复杂地显现出来时,这两个案件的侦查也从未受到过任何影响。
然而就在案件似乎有了进展时,却没想到作为市局局长和副局长的史元杰和魏德华,竟然会浑浑噩噩,呆头呆脑地双双出现在东关村的村中央。要为一个村民狗屁纷争,本来是派出所应该做的事情而去越俎代疱,指手划脚!
有迹象显示,东关村的那些受到监控的人似乎已经听到了一些风声,开始显得手忙脚乱,惶惶不可终日。正是在最最关键的时刻,他们两个却会鬼使神差地跑到了那个地方。
在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一刻,何波甚至联想到了史元杰和宋生吉两人之间的特殊关系!
会不会这是史元杰有意为之,别有目的?
史元杰同宋生吉私交笃厚,这一点何波是非常清楚的。所以这个专案组的成立,何波没有告诉过市局的任何一个人。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个道理何波不是不懂,但这一次事关重大,非同一般,他不能不防。
但当脾气发过了,史元杰和魏德华老老实实的回来了,当他清楚他们两个确确实实什么也不知道,他们确确实实是因为一个别的什么事情才去了那里时,顿时被一种怅然若失的悔意笼罩了。
史元杰和魏德华去了东关村的消息,是地委副书记贺雄正在电话上告诉他的。
贺雄正在电话里的口气并没有流露出什么异样的情绪,在讲到不要让这个案子再出了什么纰漏和问题,弄不好无法给上边交代时,贺雄正甚至在电话里还跟他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是不是现在的人想立功都想疯了,一个屁大的地方,还用得着两个局长一块儿往那儿跑?强将手下无弱兵,你看你,把手下的人都调教成什么了,是不是什么事情都得局长亲自出面亲自动手?总不至于你要搞什么事情,还偷偷地瞒着我吧?这可是个通天的案子,万一将来出了什么事情追问下来,我要说我不知道吧,别人还以为我这个主管书记在推卸责任,我要是说我知道吧,我可真是什么也蒙在鼓里。
老实说,贺雄正这一番不冷不热的话,直气得何波七窍生烟,怒火中烧。对这个主管书记贺雄正,何波并没有更深的私交,但从许多次的交道中,他感到贺书记对他这个公安处长还是相当尊重的。一般情况下,贺雄正很少反驳过他的意见。尤其是有关调动、提拔的一些大问题,只要何波报上去,贺书记基本上都会表示同意,即便是有些意见,也从来都是过问过问,只要你解释清楚了,他也就同意了。并不像有些领导,今天写个条子,明天来个电话,让这个提一提,要那个调一调。在何波的印象里,贺雄正还从来没有这样过。
贺雄正当地委副书记四年,主管政法两年,在这期间,他们之间从未发生过任何矛盾。当然这跟何波自己的职务和年龄有关,上下级关系,相差十几岁,只要双方尊重,正正派派,自然也就不可能产生什么矛盾。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他对贺雄正也一样是相当尊重的。投桃报李,不设城府,能跟一个比自己小十几岁的上级处成这样的关系,确实很不容易。所以他也相当珍惜这种关系。何况贺雄正势头看好,尽管有不少人在背后说这说那,告状上访写匿名信的也不少,但这种事情哪个领导屁股后头不是一大堆?有许多领导在大会上都这么说,我们是在告状声中成长起来的,一个干部没人告状那也算不得是个好干部。
正是由于这种种的原因和认识,他对贺书记吩咐下来的事情,向来是照办不误,不打折扣的。因此当贺雄正打来电话询问这件事时,他的感觉除了吃惊便是恼怒了。何况贺雄正的口气同平时又很不一样,如果不是不高兴,他是绝对不会这样说话的。这么多年了,这还真是第一次。
等给史元杰打过电话,等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不禁又想起了史元杰不久前给他在电话中说的话,“贺书记你最好先别找”,“贺书记跟‘广帅商业城’的张卫革不是一般关系”,“张卫革跟王国炎是铁哥们儿”。其实他对史元杰当时所说的这些话,打心底里感到并不怎么舒服。但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状况,他才渐渐感觉出了其中的蹊跷,这件事,贺雄正为什么会打来电话?究竟是谁告诉他的,或者是通过什么渠道了解到这一情况的?
像这样的事情,在正常的情况下,只有在自己得到消息后,然后再告诉贺雄正。一般来说,贺雄正只能通过自己来了解下面的情况。因为下面这些具体的操作,都是由自己一手秘密安排的,而且都属于单线联系。如果说正常的渠道,这才是正常的渠道。现在则恰恰相反,消息是从上面传到他这儿的。这就是说,贺雄正是通过另外一条线索得到这个情况。
给贺雄正提供情况的会是谁呢?而提供情况的目的又是什么?
莫非会是范小四,胡大高,龚跃进这些人给他提供了这一情况?或者,会不会是胡大高,龚跃进这些人把情况告诉了别的什么人,然后再由别的什么人告诉了贺雄正?
会是别的什么人呢?
就像史元杰所说的那样,是不是跟贺雄正不是一般关系的“广帅商业城”的张卫革?
如果确是张卫革,那么这个同王国炎是铁哥们儿的张卫革又为什么会为胡大高和龚跃进们说话?
胡大高,龚跃进,安永红,张卫革,他们会不会都是一伙的?
如果他们都是一伙的,那么地委副书记贺雄正扮演的又将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如果贺雄正跟这人真的不是一般关系,对何波和何波所面临的这两个案子来说,无疑是一场超级地震,是一场灭顶之灾!
你辛辛苦苦,细针密缕,谨慎再谨慎,保密又保密所做的这一切,闹了半天,原来都在人家的包围和掌握之中。纵使你有72变,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用尽了浑身解数,结果还是在人家的掌心里!
这些大来,你几乎每一步行动,每一个点子,每一次发现,都要给人家认真请示,详细汇报,解释了再解释,分析了再分析,哪想到所做的这一切竟会是为虎傅翼,开门揖盗,几近于卖身投靠,认贼作父。你踌躇满志在那儿一副英雄状,人家却暗里偷笑拿你当猴耍。
简直愚不可及!
他不相信,真的无法相信!
要是这样,他这个公安处长可就真是白当了!他这几十年的老公安也就全都白干了!一辈子大风大浪里都闯过来了,没想到临了却会在自家的海湾里翻了船!
他不能想,真的没法往这里想。一想就会觉得像掉进无底的深渊一样憋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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