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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恕则要笑不笑的,漂亮的混血皮囊因此多了几分风尘气,眉目间欲色清晰。
“觉得恶心?”他说,“没错,确实恶心。要不是梁慕织放了话,让圈子里的人不给我留活路,我也犯不上贱卖这身皮肉,都是被逼的。”
秦咿怔了瞬,抬眼看过去。
方恕则外形优越,艺考成绩拔尖,高考时很顺利地进了京北市一所名校的表演系。他从小心气儿高,一门心思要做人上人,大一就开始拍戏拍广告,竭尽所能挖资源,后来,方瀛出事……
“你会退学,是因为梁慕织?”秦咿轻声说,“她故意砍断你的事业,让你出头无望,所以,你不再学表演?”
方恕则半觑着眼,身上充斥着浑浊的落拓感,像个迟暮的美人。
他说:“对梁慕织而言,我的野心和天赋就像泡泡纸上的一颗气泡,她随便捏一捏,甚至不需要用力,就能让我粉身碎骨。我尝试过做别的,换个职业,重新开始,所以,我离开竺州,离开学校,四处流浪。”
“可是,普通人的生活太苦了,拼死拼活也就赚个几万块。我不甘心,梁柯也一个偷情搞出来的的野种,都能变成目下无尘的贵公子,凭什么我要在底层挣扎,凭什么我不能做人上人!”
偷情?
秦咿耳边翁的一声,脱口而出:“梁柯也不是尤峥的孩子?”
方恕则抬眸看她,话音却一转,“小时候,每次谢如潇生病,你都会削个苹果给他,对他说平平安安,现在,能给我也削个苹果吗?”
秦咿知道方恕则在故意吊她胃口,她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但她无法控制,梁柯也对她而言已经成了极特殊的存在。
在方恕则的目光下,秦咿没有拒绝,她先去卫生间洗了洗手,再回到床边,拉开桌柜的抽屉找水果刀。
看着微光闪烁的刀刃,方恕则脸色发白,他拽着衣袖挡住手腕,哑声说:“那刀不干净,要好好洗一洗。”
秦咿一直在想梁柯也的事,心思很散,拿了水果刀就将手机忘在了桌柜上,再加上音量调得低,屏幕亮起时,她在卫生间内毫无觉察。
方恕则听到动静,循声看过去,伴随着轻弱的音乐,来电显示将一个名字送入他视线。
屏幕光映在他眼睛里,像是点燃了两粒火星,微焰灼灼,猩红滚烫。方恕则取下咬在唇间的烟,碾碎外皮,挑出烟丝放进嘴里。他两颊缓慢动作,嚼碎烟丝,又苦又辣的滋味充斥口腔。
做这些事情时,方恕则始终盯着屏幕,盯着那个名字,几秒钟后,他终于伸手,面无表情地挂断来电,又将手机静音,屏幕朝下反扣在桌柜上。
模模糊糊的,他脑子里闪过一串数字,是秦咿使用过的手机密码。
……
秦咿从卫生间出来时,病房里已经没了音乐声,她将苹果削皮切块,放在餐盒里,递到方恕则面前。方恕则没接,秦咿也不恼,转而放到一旁的桌柜上。
“你搬到春知街后,我去找过你。”方恕则瞥着苹果,笑了笑,声音却是冷的,显得很割裂,“那天下着雨,我看到一个男人送你回家,以为你交了男朋友,本想扭头走开不打扰你们,但是,离开时,我看到了那人的车——”
秦咿睫毛一颤。
方恕则浅笑着,继续说:“帕拉梅拉——梁柯也十六岁时收到的礼物,牌照的尾号是家里小狗的生日。同一款车型他还有辆银色的,但很少开出来,大部分时间丢在车库吃灰——买车像买玩具,这种堆金积玉的生活,你也喜欢吗?”
“我喜不喜欢不重要,”秦咿说,“重要的是,你和尤峥很喜欢。”
“我知道你看不起尤峥,也看不起我——”方恕则不紧不慢,“卑鄙的混蛋不配得到同情。那梁柯也呢?一个婚内出轨搞出来的杂种,就有权享受这一切吗?”
秦咿心脏猛地一跳,但她知道自己什么都不能问,必须等方恕则主动说下去。
方恕则没让秦咿失望,很快说到重点——
“梁竞申做了半辈子生意,何其精明,他知道,如果有了血脉上的牵扯,梁慕织将永远无法摆脱尤峥,就像把一只贪婪的水蛭捧在手心里。所以,结婚前,梁竞申亲自挑选医生,给尤峥做了个小手术,让他无法有孩子——”
“为了入赘,尤峥放弃生育,但梁慕织是个好奇心旺盛的女人。她想知道做母亲是什么滋味,又不打算甩掉对她百般讨好的尤峥,就找了个才华横溢的指挥家做情人。”
秦咿心里没有太多震惊的情绪,只觉荒谬,这些人,这些事,都扭曲至极。
方恕则始终是要笑不笑的样子,神色模糊,他继续说——
“指挥家并非独身,也有结发多年的妻子,梁慕织骄纵成性,为了挑衅原配,故意选在原配和指挥家的结婚纪念日生下梁柯也,甚至寄送过满月宴的邀请函,逼得原配重度抑郁,疾病缠身。”
“即便无一家媒体敢白纸黑字地报出来,桥王千金偷情一事,也是港城上流圈子内人尽皆知的笑话。为避口舌,梁慕织常居国外,梁竞申厌恶尤峥,更加厌恶梁柯也,将他单独养在竺州,眼不见为净。梁柯也空有一副好皮囊,实际上,从出生起,他的每一寸肉每一段骨,都有着耻辱的烙印!”
秦咿呼吸阵阵发僵,同时,她也明白了,方恕则是尤峥唯一的孩子,也是仅有的退路,正因如此,方恕则找上门时,尤峥才会待他格外亲厚,甚至计划着送方恕则出国。
梁柯也的身世,恐怕也是尤峥讲给方恕则听的,一面控诉,一面卖惨,拉拢方恕则的同时,还能为自己赚几个同情分。
尤峥那点聪明劲儿,高不成低不就,都用来算计亲近的人了。
方恕则叫了声她的名字,“秦咿,你喜欢梁柯也吗?像方瀛那样被漂亮的外表所迷,还是像我和尤峥那样,贪恋梁家的权势?”
秦咿一顿,抬眸看他。
方恕则意味深长,“原来,我们是一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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